马尔克斯的微笑
因为马尔克斯的离去,世界变得有所不同。作家们像失去了一位一起喝过酒,共度过难忘夜晚的远房表叔那样伤感,并感到孤独,文学青年们开始集体怀念起从前那个时代,那个激扬的,热血的,迷惘的,左手马尔克斯右手萨特的不远不近的年代。在这个夜晚,也许,仅仅就在这个夜晚,他们有一些人的思绪从沸腾的当下生活,泅渡到那个仍能看见身影的文学的理想国,激起一片浪花。
于是,这个没有马尔克斯的夜晚,其实你已经看见,马尔克斯搬了张沙发坐在中国的星空下。忽然有那么多人放下股市楼市养生和娱乐八卦,像传递火炬一样传递着马尔克斯,这场传递从马尔克斯被非正规途径引进到中国的1980年代始,经莫言、余华、格非等中国作家的手,到达更广阔更边缘的热爱文学的人类们的手中,而80、90后的一代人呢,他们对这个胡须浓密,目光如炬的哥伦比亚人似乎要淡漠得多。他们可以喜欢,但不再膜拜。他们或许还有几分奇怪,为什么独独是马尔克斯,被一群中国文人在过去的30年中加冕为文学向导或精神教父?
对写出了《百年孤独》、《霍乱时期的爱情》的马尔克斯真正膜拜的,应该是50、60后对文学处于饥渴状态的一代中国人,也有一批70年代中期前生人,曾经在中国的大学校园整段整段朗诵《百年孤独》和《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》,他们看到了远在南美大地上狂洋肆意的魔幻、爱情与他们自己灵魂深处的自由、理想等等的映照关系,并在心中播下了一粒种子。
而今,因为一个作家而铺张出的跟文学有关的盛大场景,已经薄至稀有。我们在雨夜低首,翻出马尔克斯的老书籍和旧影片,重温一个时代——那时候,马尔克斯、萨特、海明威和切·格瓦拉们占据了我们的夜晚,那也是一个中国诗歌和小说的黄金时代,我们重温曾经的海阔天空和理想丰满处的自己,似乎感到现在衣食无忧却缺少了什么。我们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,这坦诚、率真又有几分精明狡黠的马老头儿,或许已在天堂抽着烟斗,俯视着尘间的我们,微笑。
他用“两生花”式的不朽之作《百年孤独》和《霍乱时期的爱情》告诉我们,一个人需要脚踏实地在日常生活里爱,生活,同时也需要偶尔离地一丈,让梦想翻个筋斗,让想象变得狂野。那样,就很“马尔克斯”。
马孔多小镇的雨季没完没了令人绝望,而我们的明天,太阳照常升起。也许明天,我们已不再谈论马尔克斯。本报记者 张瑾华